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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朱全斌談「人生需要酒肉朋友」#03期

文/凃奕豪 國立臺北大學USR計畫專任助理


在2015年妻子韓良露過世後,朱全斌教授曾出版回憶昔日與妻子相處的點滴,並忠實記錄失去伴侶的內在對話與領悟,寫出《當愛比遺忘還長》以及《謝謝妳跟我說再見》二書,讓人讀之動容。

朱教授自2020 年於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傳播學院院長一職退休後,除了旅行、寫作,並主持廣播節目《朱全斌的燦爛時光》,也在2021年出版了《人生需要酒肉朋友》一書,書中蒐集了25篇餐桌上的故事,細數從童年、青壯年到成熟大人一幕幕的「美好食光」。2023年6月在辛法春老師的規劃之下,應國立臺北大學社科院USR計畫的邀請,朱全斌教授為青銀兩個世代的學生,介紹了為甚麼「人生需要酒肉朋友」,透過對妻子的戀戀不捨,到重啟生命經驗的回顧,以自身從喪偶到退休的生命經理,鼓舞讀者建立健康的人生態度。


朱全斌教授小檔案
台北市出生,祖籍江西興國,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傳播與媒體博士。曾擔任過電視台副總、編劇、插畫家、專欄作家、廣播主持人、音樂劇導演等不同工作。作品屢獲金鐘獎肯定,所拍攝紀錄片《聖與罪》(2009)曾獲金穗獎、墨西哥國際電影節紀錄片金棕櫚獎,以及澳門國際電影節金蓮花最佳紀錄片獎。已逝妻子韓良露為國內知名美食作家。

酒肉與朋友




朱全斌為自己的書名《人生需要酒肉朋友》提出正解,酒肉跟朋友中間是應加一個逗點的—「人生需要酒肉、朋友」,就是酒肉與朋友;酒肉不是拿來形容朋友的,而是你跟朋友在一起的時候,要有酒有肉呀!其實開始在動筆時,原本他要寫自己家族裡面的故事,但很大的篇幅都是透過餐桌上的食物去回顧自己的生命經歷。

因此朱全斌說,重點不是食物本身,而是記憶;什麼情境下跟什麼人一起吃?甚至誰在那個吃的情境下做了什麼事?說了什麼好笑的話?小時候長輩遞來一份點心或吃食,當下覺得自己特別被寵愛,成長的困苦時代背景下也會重視生日,母親也會比照家鄉做壽麵的方式,做一碗打滷麵,當作是一個過生日的象徵。

母親與便當


朱全斌的母親雖是職業婦女工作忙碌,但週末就會拿起擀麵棍做包子饅頭,深夜時分廚房飄出麵香味道,直到今天記憶猶新。70年代臺灣的家庭烤箱並不普及,市面上只有幾種白鐵電爐,母親參加麵食廚藝班後,回家就用簡陋的白鐵烤箱烤咖喱餃、蛋撻給小孩吃。在等待出爐前的時刻,香味瀰漫在家中,讓人覺得非常的幸福珍貴,有一種家裡開了麵包店的滿足與新鮮。母親固定在假日做麵食的習慣,就是一種家庭生活的儀式,成為記憶中不可或缺的共同經驗。

朱全斌說,母親下班後除了張羅孩子的晚餐,接著呢就去做孩子隔天的便當。回想母親在廚房忙到深夜,依著每個孩子的胃口、還有學校蒸飯的熱度,去思考要帶些甚麼樣的菜,背後帶著默默的愛。小時候有次急著出門,早餐也不吃、匆匆忙忙背著書包就往外趕,卻忘了帶便當;等公車的時候,突然看到爸爸慌慌張張趕來送便當,每每想到這裡,內心就有一種感動。父母即使不在了,這份出自於關愛的灌溉與養分,讓他成為一個有安全感、有愛的人,可以分享愛給別人的人。


外婆與年菜

朱全斌的外公、外婆祖籍為江西贛州,從小吃外婆菜長大,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道粉蒸肉。外婆家的大蒸籠層層堆疊,逢年過節時,每張桌子的正中央,一定是放置一大床的粉蒸籠。掀開蓋子漫出蒸氣,籠裡除了主角五花肉,更有小芋頭、長豆角、白蘿蔔、黃豆芽、菜心、茄子等季節蔬菜,通通都裹上自製的米粉,淋了以醬油、米酒、豆瓣醬、辣椒醬調製的醬料,在蒸熟的過程中更混沾了肉的香氣。蒸籠裡面還會放著豆腐包塞滿六、七種剁碎青菜做的「蒸豆腐」,流淌著香噴噴的肉汁,人手一碗香噴噴米飯,一邊吃、一邊敬酒聊天,充滿特有的江西家鄉味。

因為怕太單調,外婆總是會搭上四盤配菜,不管是酸缸豆炒牛肉絲、紅燒魚,或只是炸花生米、豆豉小魚乾、炒春筍、雪裡紅炒肉絲等家常小菜,無論如何總一定有四盤。外婆說這是家族從清末,就開始在江西興國經營的知名飯莊「美香居」立下的傳統,正中央圓圓的籠床好比月亮,而四件小菜有如陪伴在旁的星星,擺在一起正好是「四星望月」,也是當地有名的菜色。

生日與吃飯


朱全斌的妻子韓良露即將離世時曾說:「我走了之後,你要有一起吃飯的人。」這句夫妻分離前意義深長的寄語,其實沒說的是,「不要因為我不在了,而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。」
朱全斌說到妻子走後,生活果然寂寥悲慘,沒想到學生、親友,不斷以慶生宴為藉口,表達一次又一次的關心。喪偶後的第一年就有兩三次的邀約,直到第三年,原本不跟親友共度生日的他,每年生日當月,幾乎天天都有人邀約為他慶生,最高紀錄25天都有邀約。讓尋常的聚餐,因為生日而多了儀式感,更包藏了親友學生對他的關心。

離世與接受


妻子的離開,讓他生命呈現失重狀態,朱全斌靠著書寫自我療癒,寫下《謝謝妳跟我說再見》一書。從醫院的陪伴到妻子的離世,引發他生命巨大的空虛感,「如同身體的一半已隨妻子離開,單腳失重漂浮於空中」,透過書寫爬梳自己三十年來與妻子共處的點點滴滴,經過生命經驗的盤點,才從這些過往的記憶,確認自己其實是非常的富有。因為重新回顧兩人共同共度的時光,去過的地方、一起吃過很多的食物,才想起一起相處的長久和可貴。

朱全斌說,很多人都是喜歡把生命畫上不同階段,年輕時忙著工作賺錢,犧牲掉跟家人相處的時間或是自己對藝術的愛好,企望錢賺夠了退休再來相處。與其說是一種規劃,卻等於沒有規畫,因為年紀大之後學習能力降低,無法克服挫折感,就得不到樂趣、只能放棄。生命在能選擇的時侯沒有選擇,等到退休後想重拾自己的愛好,卻時不我予。


從期待重逢到各自圓滿—心境的轉變


朱全斌說,韓良露走的第一年,第一本書紀錄了他的不捨,不斷向靈學與生死學探究,希望有重逢的一天,真實的紀錄當下的心境。第二本書則是體驗到失去摯愛過程中帶給自我的修行,來到愛妻逝世的第八年,重逢已經不是最在意的事,可以說「有沒有重逢的一天,都可以接受」。

演講最後朱全斌道,因緣讓兩個人碰在一起,一定就是有各自的功課要學習,待學會了,課程也許就不需要再重逢了;因為再重逢,也就是在延續這一世已經有的因緣。當各自心靈都已經學習完畢之後,就會歸到一個同樣的本源,沒有所謂的重逢不重逢。透過這樣的信念,慢慢自然就不再悲傷了,重新燃起對生命的熱愛,超越悲傷。朱全斌教授以自己的生命經歷告訴大家,不要停止學習,不要停止向世界探索,不要否定下一刻的任何可能,不要停止對生命的期待。當「愛」比彼此的「緣分」更長,對逝去親人的思念,都將轉化為對人生更大的希望。

朱全斌教授的會後回應


受邀參加了由臺北大學社科院USR計畫與高齡與社區研究中心合辦的學老講堂,分享了我個人面對老化的經驗。聽眾年齡分佈自45歲到94歲,這還是我第一次面對以長者為主的聽眾演講,看到他們樂於學習,求知慾仍然很強的樣子,頗受到感動。

我退休、喪偶、獨居、無子女的生存狀態應有可能成為一個悲慘老人吧,但是我努力想活出一個正向的範兒,內心有一大動力就是想向世間證明,只要願意改變慣性與行動,失去了另一半還是可以開心地享受生命,不依賴他人,獨立掌握自己老後的人生。

主辦的辛法春老師告訴我,台下有一位70出頭的女士,兩週前先生腦血管破裂遽逝,剛才傳訊息給她,説我當天的演講對她的幫助很大,我聽了十分欣慰,人就是要互相連結支持,分享我們對生命的覺知,這樣活著才不會孤單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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