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施冰冰 國立臺北大學USR計畫專任助理
「一二三四、五燈亮，五度五關、獎十萬。你來演、我來唱、大家都來看，你健康、我健康、大家都——健康！」
這是膾炙人口的綜藝節目《五燈獎》的開場口號，這節目製播長達30多年，陪伴許多台灣人經歷了童年、少年、成年或老年的不同人生階段，並捧紅蔡小虎、張惠妹與林俊逸等多位知名歌手；至於參賽者能得「幾個燈」？當然來自於專業評審的評判，而現年高齡90歲的趙可莊，就是當年《五燈獎》的長期評審，更是知名《華視大樂隊》的指揮，以及亞洲唱片專屬編曲及鋼琴師，可謂家喻戶曉的大人物…
來自嘉義的音樂奇才
1935年趙可莊於嘉義出生，母親在南管樂團彈奏月琴，加上舅舅唱歌仔戲，因此他從小看著家人在歌仔戲團彈奏樂器或演出，自己也耳濡目染；初中時就讀嘉義商職的他，某日在音樂教室中發現一把小號，於是快速摸索音階的變化而吹奏出旋律，意外被校長發現他的天份，就讓他在升旗與降旗典禮時演奏。無師自通的趙可莊也勇敢面對挑戰，找了兩位同學擔任鼓手伴奏，從此意外開啟了他的音樂人生。
兒時家中經營銀樓的趙可莊，邁向音樂之路遇到最大的反對聲浪卻來自父親，因為希望他可以承接家業當鑄金匠，所以有時偷偷去吹Si-Sol-Mi（葬禮樂隊隱稱）賺外快，被發現時父親總會大發雷霆。高中畢業後，因為趙可莊是大哥，下有兩個妹妹跟一個弟弟，為了減輕家計他報考空軍，但礙於視力不佳，軍校建議他轉念政戰學校（前稱政工幹校）；當時的他很喜歡音樂，所以選擇了音樂系，一方面減輕家計，另一方面可讓自身長才發揮，自此進入了正統學習音樂的管道。
青銀共唱 學生相遇《五燈獎》
 臺北大學社科院USR計畫長期帶領師生服務高齡與社區，2023年辦理學生高齡自學方案，公行系盧薏安、許丞毅、褚宏品等同學提出了創新的音樂服務——「青銀共唱」，號召同學進入社區陪伴長輩歡唱。在一次青銀共唱的活動中，將屆90高齡的趙可莊為大學生彈奏老歌時，十指流暢地彈奏出輕鬆活潑的音樂，才讓學生見證了父母記憶中的《五燈獎》，更對他的音樂人生與學老經驗充滿好奇。 |
政戰學校遇知音真愛
趙可莊的妻子李雪美出生於1937年，東港中學畢業後，原本考上台東女中，但家中無法支持她繼續就讀，當她在報紙看到政工幹校的招生廣告，毅然決然報考音樂系，一心向學的她順利錄取，於是趙可莊就讀政戰學校期間認識了學妹李雪美。他知道李雪美固定會把軍校發放的生活費寄回去給家人，是個孝順又顧家的女孩，就漸漸產生好感，所以藉著老師請假時，私下教她彈奏鋼琴增加互動的機會。
李雪美深刻感受到趙可莊在彈琴與教學的熱忱、魅力與風趣，也逐漸對他產生好感，兩人就此成為班對。畢業前趙可莊的父親過世，根據傳統習俗需在百日內沖喜，當時24歲的趙可莊就與22歲的李雪美結婚了；在政戰學校期間的趙可莊，既有音樂天份又會編曲，於是被長官提拔擔任軍樂隊指揮。此外，他自己也跟幾位同學組成樂團，透過接案演出貼補生活，這段歷程也幫助他在離開軍旅生活後，展開了更豐富的音樂人生。
貴人相助的演藝生涯
畢業後的趙可莊在軍中服務一段時間，當時他在馬公中學、斗六高中都擔任過音樂老師，但因為上有寡母，下有弟妹跟三個孩子，他一人要肩挑養家的重擔，所以開始承接各式各樣的演奏邀約，包括夜總會、美軍俱樂部等高收入的伴奏。到美軍俱樂部擔任伴奏的期間，也鍛鍊了趙可莊的外語能力，並且大量吸收西方流行音樂，強化他的素養、知識與經驗；更透過貴人翁清溪（時任華視製作人）的引薦，進入了《華視大樂隊》，展開了別樣的精采人生。
由於趙可莊編曲能力極強，對於每個樂器都可以快速上手，讓他很快就擔綱指揮的重要角色，並且遊走三台的綜藝節目如「雙星報喜」「群星會」等，後來更獲邀出任《五燈獎》的主審，培育過許多偶像及歌星。
作育英才 獲頒傑出校友 趙可莊教導出不少學生都有優秀表現，自己也感到頗有成就，像是早期以〈素蘭姑娘要出嫁〉一曲走紅的寶島歌王黃三元、唱紅〈孤女的願望〉並有「台灣的美空雲雀」之美譽的陳芬蘭，都是趙可莊發掘出來的歌手。而他在演藝界的聲望與成就，也因此曾獲得政戰學校頒發傑出校友的殊榮。 |
「我天生聽覺就非常敏銳，一聽到歌手的聲音，就知道怎麼配合他的key，而且我會根據歌手的特性來編曲，所以歌手很喜歡找我伴奏。」趙可莊回憶說。甚至他進入演藝圈闖出知名度之後，時任新聞局長的宋楚瑜邀請知名學者趙寧組成美僑宣慰團，特別找趙可莊以及當時知名歌手凌波、姚蘇蓉、崔苔菁、方芳等藝人，前往美國慰勞華僑長達一個月。
有了出使宣慰僑胞的寶貴經驗，後來于豪章上將也邀請他在更多外交場合表演，當時他對所有國際外賓來自的國家都深入研究，事先把該國的民謠練習熟稔，典禮活動進行時，當他們在台灣聽到自己家鄉的音樂，都備感溫馨與感動，會後主動跟趙可莊握手致意，也以音樂在無形中推動了成功的國民外交。
伴同窗中年返校補讀
在趙可莊48歲那一年，因為學制改變的關係，過往政戰學校的同學們相互鼓勵回母校補齊學分，以換得大學的文憑。對於當時已經在業界擔任樂師的趙可莊來說，學位並非必要條件；然而其他同學多在公部門就任，需要學歷幫助升遷，所以在大家的鼓勵下，趙可莊就跟妻子重返母校音樂系；格外有趣的是，趙可莊描述起這段往事，說是外表看起來在讀書，骨子裡其實是當同學們的書僮與幫手，「老師考試時，我就把答案寫在黑板上，讓大家都all pass，老師對在職班也是睜隻眼、閉隻眼。」聊到這段回憶，他與李雪美都笑了起來。
賢內助造就音樂家庭
趙可莊跟妻子都是音樂系出身，對於孩子的音樂教育也相當要求，從小他們就被要求練琴，此外，趙可莊的工作型態是受邀表演，必須經常遷移各地，包括台南、台中、高雄都住過一段時間；在搬家頻繁的狀況下，李雪美已然成為家庭重要的後盾，非常看重孩子教育的他們，只要能力許可，都努力栽培孩子，提供最佳的教育資源。
兒女留學 完成當年之願當時政戰學校的管理嚴格，原本學校要推薦趙可莊赴美留學，但因為結婚的變數，所以當年失去這個機會；然而，趙可莊表示如今回想起來並不後悔，娶到一個賢妻勝過美國的學歷。婚後的李雪美更是用心栽培孩子，後來多位子女也順利出國念書，完成當年趙可莊未盡之願。 |
難能可貴的是，孩子沒有辜負爸媽的殷殷教誨。長女趙金鳳赴美留學成為聲樂家並回台任教，長子趙永祥目前是南華大學財金系教授；次子趙偉竣有著與父親相同的天賦，開辦音樂工作室作育英才，並在高齡據點擔任音樂輔療講師，透過系統教學，幫助大家在學習音樂過程中找到快樂、自信。對於孩子的卓越成就，趙可莊深深感謝妻子，66年來無怨無悔的為他照料家庭，讓他在充滿音樂的人生中無後顧之憂。
歌唱家庭 獲頒福樂鋼琴趙可莊的長女趙金鳳回憶說，由於擁有音樂世家的背景，也常被延攬至綜藝節目中表演，在她小學六年級時，電視節目「歌唱家庭」舉辦組團合唱的比賽，當時全家在父親的帶領下參賽，因為各隊實力堅強，趙可莊要求大家都不能輕忽，各部合聲都要認真練習；經過好幾關的激烈競爭，最終他們獲得冠軍，還贏了一台福樂鋼琴，是她兒時最難忘的回憶。 |
圓夢演奏會 80歲一世傳情
在演藝圈退休，告別五光十色的職涯之後，趙可莊與妻子經營過音樂教室，也在華視歌唱訓練班及高齡歌唱班擔任老師。提及自己如何調適走下鎂光燈的心態，他表示「平常心」最重要；此外，趙可莊在演藝圈中曾經協助眾多歌手演出，累積豐厚人脈跟優質口碑，也造就伴奏、指揮、編曲等工作邀約不斷，對他來說彷彿沒有退休，一直不停在音樂領域有新的挑戰跟嘗試。
趙可莊為別人伴奏了一輩子，他最大的心願就是80歲時辦場演奏會，當趙偉竣得知父親的心願時，在演奏會前一年（2013年）就開始積極籌備及排練，並特別為父親錄製鋼琴演奏專輯《一世傳情》。在這場於福華國際文教會館舉辦，並以趙可莊擔任主角的演奏會中，他不只與子女同台，也邀請趙偉竣訓練的樂團演出，並特別聯繫曾經指導過的歌唱班學生及昔日軍中同袍到場，這對從事音樂教學50多年的趙可莊而言，能在晚年有一個自我實現的契機與場合，可謂是尋找自我、追尋人生意義的「學老」新階段。
趙可莊編寫過無數的歌唱和聲，在這場「一世傳情」音樂會中，也透過學生齊唱的方式呈現，讓他直呼感動不已，其中〈小丑〉及〈In The Mood〉是對他最有意義的曲目。〈小丑〉的歌詞道盡了台上的光鮮亮麗，與舞台下的辛酸血淚，好比趙可莊看盡演藝人生的寫照；〈In The Mood〉則是趙可莊最喜歡的小喇叭名曲，從年輕吹到年老，更時常以鋼琴與樂團表演這首曲目。這場別開生面的音樂會，除了讓兒孫認識他從小到大的輝煌事蹟，也把好友齊聚一堂，讓趙可莊極度珍惜這一次的相聚，也透過演奏會用音符回顧整理人生，讓老年更有盼望與動力。
感恩音樂會 90歲盼望成真
趙可莊即使在80歲高齡圓滿舉行了演奏會，但他依然盼望90歲，再來一場專屬他的音樂表演場合，所以他盡可能每天練琴，儘管身體不復以往硬朗，但是他的心念依然堅強——2024年8月7日，就在台北的卓悅藝文中心舉辦了一場音樂饗宴「父親節感恩音樂會」。現場隆重邀請到90歲高齡的國寶級音樂大師趙可莊蒞臨演出，他再次展現流行爵士樂大師的絕佳風範，再次展現世人，老來仍可盼望！
「音樂家不會退休，直到心中沒有音樂才停止，而我的心中仍有音樂。」這是電影《高年級實習生》男主角Ben（勞勃狄尼洛飾）對自己的人生的註解。對映趙可莊的人生恰如其分，擁有賢內助的扶持，並無私提攜後進，也教育出優秀孝順的子女，更在退休後不斷想望成真，從80歲的圓夢演奏會、到90歲的感恩音樂會，他總是面對持續盼望的人生，也以行動落實。趙可莊這樣勇於追求與實踐的態度，正是因為他心中仍有音樂，也讓我們在他的身上，看到一個真正「學老」的鮮活案例！
用音樂延緩老化 趙偉竣很有一套 面對家中父母的老化與超高齡化社會的到來，趙偉竣也發現長輩需要的資源與服務越來越多，專長為音樂教學的他，除了成立音樂工作室，也在高齡據點開辦音樂輔療課程，幫助學員預防失智及活化大腦。今年他也與臺北大學USR計畫和鳶山協會合作，前進三鶯土樹的社區據點，帶領長者一起用音樂延緩老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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